「乡音无改鬓毛衰」的「衰」字读音问题

klwo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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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感觉孙玉文《试解“乡音无改鬓毛衰”的“衰”》已经写的很清楚了，不过他的文章并不是给普通读者写的，对一般人而言未免太难。我试着用最通俗（但未必最严谨）的话说一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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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代贺知章：

少小离乡老大回，乡音难改鬓毛衰(？)。儿童相见不相识，笑问客从何处来。

2 n. a" g$ p' o: |0 B2 E「回」「衰(？)」「来」三字押韵。

唐代的时候，「回」的韵母是ai，今天「徘徊」的「徊」字，声旁是「回」，读huai2，是有意读旧的音。所以，唐代「回」「来」能押韵，押的是ai，如果?那里的字读cui1，根本不能跟「来」押上。

0 D# S& a" b3 ?! E6 t1 C「衰」字在唐代，收i尾，不收ai尾。唐诗中，毛发衰的“衰”多次入韵，都只是跟i 押，从不押ai：

严武《酬别杜二》：时、私、旗、期、诗、持、衰（“但令心事在，未肯鬓毛衰”）、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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戎昱《送吉州阎使君入道》之一：时、池、衰（“洞里花常发，人间鬓易衰”）、棋。

卢纶《春日灞亭同苗员外寄皇甫侍御》：思、迟、衰（“对酒山长在，看花鬓自衰”）。（我删了几个可能引发误会的字）

所以：「衰」字本来就不可能在这里押韵，原本这首诗写的是「䰄」字，读sai，意思是「胡须多的样子」。

8 V" V5 h( }4 z& N6 l/ `( ]! N我们都知道，古诗常常有异文，唐人诗歌，后人改动的地方不在少数（想想那个「床前看月光」）。为什么我们今天看到的版本是「衰」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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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，「䰄」这个字未免生僻了点儿。而「毛发衰」，是很常见的说法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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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次，在北京话里面，有一批字，「帅」「率」以及后来的「摔」「甩」，都跟「衰」一样，原本应该读shui，跟唐代一样收i尾，却阴差阳错读成了shuai，收了ai尾

这个变化，在元代就有了，中原音韵里面，「衰」跟今天的北京话一样，读shuai

所以，「衰」字放在这里，意义也对得上，在明清人口头上还碰巧满足了该诗的押韵条件，这不是很完美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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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论：「乡音无改鬓毛衰」这句诗里面，真正有问题的是字，不是音。由于后世出现了不规律的变化，导致了误会。

1 U0 x; w+ ]" s& ^" ~类似的情况还有：白居易《琵琶行》开头：「浔阳江头夜送客，枫叶荻花秋瑟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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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客」字跟「瑟」字在唐代死活押不上，在今天很多方言里面也押不了，在北京话里面反倒是例外，都读e，北京话能押

! n$ Z% P0 E; a, e- U2 L1 B. a这个道理也很简单，「瑟」是语音变化后的后人改的，原本写作「索索」，「客」「索」押韵，不过这样北京话又不能押了，北京话就是坑呀。（请看：《琵琶行》：“瑟瑟”还是“索索”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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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qxiangyu

据说这字课本里已经正式改成shuai了好像。

zhin

有意义的探讨

simon0503

远上寒山石径斜,白云生处有人家。
8 D. g! l7 F1 `按现在的强行押韵的读法“斜”应该是xia，但人家写诗的时候“斜”和“家”本来就押韵，只不过普通话把人家的诗搞的不押韵了，讨论单个字的读音押韵不如考虑整首/句诗的发音变化。
5 h4 k, `0 P0 A" c8 O$ Y1 M普通人还是按普通话来读吧。

csw016

0，韵脚： 回， 衰， 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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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H( h7 h. x% }- @/ n1， 平水韵 十灰韵：
- Y' H& D# F( {5 E0 v/ v$ M$ F十灰　來 開 台 [星名，山名]臺 才 哀 苔 哉 埃 萊 材 猜 裁 栽 胎 災 垓 腮 孩 財 荄 皚 咍 該 駘 毸 陔 獃 纔 徠 擡 鰓 能 [三足龞。又三能]賅 鮐 儓 炱 頦 騋 崍 邰 侅 挼 唉 思 [多鬚貌。]峐 菑 [同災]騃 薹 祴 偲 [彊力也]郲 欸 咳 [咳笑]檯 剴 絯 猍 胲 跆 倈 鯠 麳 毢 郂 敱 隑 鶆 愢 籉 棶 嵦 揌 毐 颱 懛 斄 琜 庲 賳 渽 倈 唻 嬯 奒 溾 孻 箈 婡 旲 豥 珆 箂 烗 輫 淶 睵 磑 啋
& q7 ]1 v6 U4 \& m: s其它僻字：
䑓 䰄 㶼 䅘 䐩 䧒 䤤 䚡 㱼 㾍 㙵 㨟 㰧 䴭 䬵 㾂 䀭 㱯 䯮 㷘 䞗 㒲 㰩 㸀 㯁 㬃 㱾 䶣 䪱 㚊 䋱 㜾 䱺 䠽 䠕 ???? ???? ???? ???? ???? ???? ????

% r/ ~1 A  B; T回 杯 梅 催 灰 雷 徊 堆 嵬 隈 摧 陪 媒 頽 罍 魁 瑰 枚 醅 培 洄 槐 [守宮]豗 推 煤 恢 隤 桅 巍 偎 煨 詼 裴 崔 莓 壞 胚 禖 佪 隗 漼 搥 尵 霉 縗 抔 魋 虺 鋂 玫 脢 啡 衃 賠 傀 酶 崴 塺 磓 嗺 敦 焞 盔 柸 轠 毰 蘈 慛 悝 蓷 頧 紑 阫 鎚 [鍛也]櫑 蛔 攂 咴 恛 腜 羧 鐳 蹪 弚 捼 墔 茴 僓 誒 畾 鏙 愄 凗 熣 瓃 陫 葨 痦 磪 鑘 彽 椳 檑 荋 渨 藱 鼿 廆 橔 讉 謘 痽 膭 鴭 棓 鮠 脧 揋 碨 晆 藬 阢 顝 簂 燘 詴 妚 錑 陮 螚 鞼 鸓 洃 坆 櫆 鰃 湈 繢 烠 儡 [敗壞]鐜 槯 鮰
其它僻字：
; D! [& k9 U9 ~1 O/ G& a: W8 f䍙 䭔 㿉 䋿 㟴 㿗 䍣 䜃 䖶 䊈 㻁 䤂 䨓 㵢 㙁 䫊 䀃 㮎 㟝 㾯 䝇 㷟 䙑 㷇 㕍 㚰 㺳 㢈 䂙 㞜 㜠 㛱 䝅 䣙 ???? ???? ???? ???? ???? ????

6 ]# H$ {1 R1 Z$ {其中来，回 都属 十灰韵
) ^  x( I" U, Q
2，衰 不属于十灰韵，它属于四支韵。（非常之古怪，衰字当时究竟是怎么个读法才会属于四支韵）
（四支 时 知 诗 枝 期 迟 之 奇 悲 丝 师 思 姿 池 移 宜 垂 离 疑 眉 辞 谁 为 [作为]随 持 驰 词 衰 儿 痴 卮 碑 旗 夷 吹 仪 危 祠 滋 私 篱 欺 披 支 兹 斯 巵 棋 遗 窥 湄 墀 ......)
3 a) v) m( `4 ?6 h8 J! T' Q  D
" l5 ]" \' }) E. f8 n3,按楼主的链接，孙玉文 （一）：
' k+ U) S/ N0 ~' F  U郎瑛“...... 且吴才老《韵补》辩明十灰古通于四支，可知矣 ......”
当然，孙玉文不同意郎瑛的观点  “来古时读作厘”。我们不去管 “来”问题。我们不去管孙玉文和郎瑛的分歧，我们只关注吴才老大观点。
9 e, O' s( t  R3 B吴才老认为灰韵和之韵是相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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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，根据以上的分析，这首诗的韵脚是十灰韵。

5， 十灰韵中按现代的读法有不只一个韵母：来 ai, 回 ui, 杯，雷ei。 按现在的读法有时可能押不上韵，如：回，来，但平水韵中它们就是押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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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P% c5 Q' |; U4 d6，一些专家把诗歌中的韵字改为今天不押韵的读音，这种做法令人费解。律诗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，押韵又是律诗的重要元素。花一点点时间了解一下古代的文学常识，对提高学生的文化素养和鉴别能力大有好处。如：
1 W' ]$ Q7 H: U# ]$ }' u远上寒山石径xia | xie
白云深处有人家
停车坐爱枫林晚
霜叶红于二月花

又：
打起黄莺 ni | er
8 F; I# w3 r! K$ f# f莫教枝上啼
啼时惊妾梦
  O: z. P- ?+ X( q0 [不得到辽西

老师只要花 一两分钟，甚至10来秒钟，就能让学生增加或学习一点诗歌的音韵学知识，而且朗读起来悦耳动听，何乐不为呢？

. \1 s# {7 O+ [/ S; A再如，有人冒金庸之名撰写了一幅对联（忘记具体的内容），很多人都当真了。金庸后来出了辟谣说：“我不会写这样的东西，它连上下联的起字平仄都不对。”
同样，有一个流传颇广的故事，说苏东坡小时候狂妄：
, P5 @! {3 z6 E7 X4 _9 `苏东坡小时候，在书房门上贴了一副对联：【识遍天下字，读尽人间书】 ......
" z$ i& X/ A( h- J- u' d5 ]一看就不合平仄，可以知道是捏造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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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lwo2

. c) s) L' d. D7 V+ H" h

csw016 发表于 2019-3-10 14:15
+ C  n! u: t" j0 E1 L. ~  q0，韵脚： 回， 衰， 来

- [& n' Q/ F- g' \/ ]7 u9 E2 c1， 平水韵 十灰韵：

「衰」按照古今音发展规律，应该读shui，就是四支韵

3 a+ i& n" Q8 r, {4 l* }4 h但是后来它跑去读shuai了，莫名其妙能跟「来」押韵了
( b* _' o( t& a! |0 {3 s7 g; X$ J
我赞成孙玉文的看法，这就是个异文/字的问题，原本是做「䰄」的

rick-anan

长知识了

tsian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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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lwo2

tsiank 发表于 2019-3-10 21:20
并不太赞同孙玉文的说法。除了科举和一些隆重的场合，唐代人尤其是初唐人近体诗用韵并没那么严格遵守官方的 ...

2 q, q9 s. t' w# N5 I改字一般是把罕见的难字，看不懂的字改成通顺或者看似通顺的，所以䰄改衰说得过去，如果是衰改䰄，要解释为什么会有孙文中提到的腮、[髟怱]两个异文就不太容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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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C( V/ J  E% N( \孙也知道「䰄」这个字确实偏了点，所以提出「䰄思偲同源」「联绵词可单用」两层意思，这两层意思我觉得说服力不算很强，但是如果诗人就是爱用奇字，音义也合得上，咱也拦不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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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当时人的语音里，「衰」「来」已经能押上了，是有可能的，这个思路跟孙的意见哪个更好，就见仁见智了。就像我也可以把《王力古汉语字典》的意见表述成：「衰」一般读所追切，但当时也有人把所追切/楚危切的意思读成仓回切什么的，就能和「来」押了。

tsiank

klwo2 发表于 2019-3-10 22:51
2 {' z7 c7 M* P. Y- N' ~改字一般是把罕见的难字，看不懂的字改成通顺或者看似通顺的，所以䰄改衰说得过去，如果是衰改䰄，要解释 ...

; ~) ]1 b) m. W9 Z从音理上来说，庄祖三等i介音就不太明显，再加上脂韵韵尾是i，这样庄组脂韵合口呼韵母就很容易读为ui而和灰韵相近了，所以我倾向于认为在当时口语中一部分人已经把衰读为/ʃui/了，并不是仓回切，这样来/lʌi/，回/ɦuɔi/和衰自然就可以相押了